醉三千想要评论

世人皆倡一瓢饮,唯我独醉三千中。

【瓶邪】《我的时间,分你一半》精修版一发完



一天分成两半过邪*记忆只有12小时邪


*“我和他的每一次相遇都是重逢,他和我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初见”


*直到,吴......邪?


*哈哈哈本文又可名《你的名字》/《你叫啥?》/《我想起你叫啥了!》


*全文三万五,可码住慢慢看

1.


  我是吴邪,是一名特异能力者,我的能力,是预知未来。


  我不是占卜师,更不是什么封建玄学家,我只是被创世主遗忘的一个人。他忘记给我黑夜,使我的每一天都是白昼。这句话是好兄弟胖子追女神时文艺时期说给我的。


  别人一天有24个小时,我也有24个小时,别人一天活动16个小时,我一天活动24个小时。别人的人生是一次性的,经历过便无法重来。而我的人生有着草稿和正片,即使做错,也有机会补救。


  谁说世上没有后悔药?我的每天都在重演。


  这好像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我的梦境和现实平分我的时间,分为第一个12小时和第二个12小时。我称之为梦中世界和现实世界。在梦中世界,我会起床吃饭上班睡觉,现实世界,我同样起床吃饭上班睡觉,期间看着周围的人重复一遍在梦中世界做过的事情。


  而我可以通过自己的行为间接性改变很多事物的结果。就好像所有人和物都是固定量,我是其中唯一的变量。梦中世界会根据我在现实世界做出的行为接续,不会出现两个世界断层的情况。


  我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而渐渐地发现并不是这样的。父母认为我是精神疾病,医生跟我说是由于精神力过于奇特的原因,正常人大脑开发只有百分之几,而我的大脑使用程度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八十。它就像一座巨大的数据库,根据庞大的数据和建立众多的模型推算周围人们在未来可能做出的事进而以梦的形式对我展现。


  我认为他在放屁,就是忽悠我。但不得不承认,我的精神力比别人特殊很多。正常人一天至少睡眠八个小时,而经过我自己做的实验,我只会在梦中和现实两个世界交接的过程中有一到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甚至忙的时候我可以不用睡觉。

  

  信与不信都没有办法。我加入了一个“特异能力者协会”,里面有一群被人们看作是精神病的人,运用自己“幻想”出来的能力互相交流、帮助。


  我运用我的预知能力在里面发布过一些信息。例如说某某会在那个时间发生什么交通事故,能阻止的我都尽量阻止,阻止不了的也会婉言劝说。可每每我去阻止时当事人总是不屑一顾,到后来我也懒得大费周章去管,提醒你就不错了,我还没有圣母到硬要保护好所有人的地步。


  而在最先我努力去试着改变大的结局的时候,例如今天早上邻居的小儿子去上学途中会遇到暴徒在街上乱砍不幸被当做目标砍死,我就开车送了他。结果在他放学的时候,因为一个醉酒驾车的司机,飞出去三米远,抢救无效死亡。只是换了种死法,结局并没有改变。


  在这个时候,我总会感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命运面前,我们是那么的渺小。


  渐渐地, 在我过去的26年里,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十二小时一到匆匆回家或是找个地方睡觉度过梦中世界。这十二个小时的现实世界活动时间我规定为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因为时间有固定,我就开了家小古董店自己当老板过日子。


  因为能预知,从小我的成绩就很好,人缘也很广。后来我又因为兴趣给报社寄一些拍摄的照片赚赚外快,在圈中小有名气。我的生活有条不紊、轻松快活的进行着。


  就当我以为一切就要这么继续下去直到死去为止时,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微妙的生活。



 2. 


  很是普通的一天,我从好兄弟胖子那吃完烧烤回家,看到我家单元楼前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暖黄色灯光笼罩在他身上,在黑夜里像是镀上了一层柔边。是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男人,穿着一身黑,此时低头看着手腕,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然后他抬头四处张望,眉毛轻皱了起来。


  我喝了酒,酒精上头壮胆,本着助人为乐的思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不料手还没碰到他他就迅速躲开转了身。我一愣,看到他很是俊秀的脸上警惕的神色,尴尬的摸摸笔头朝他笑:“嘿,兄弟,要帮忙吗?”


  他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我。我又问了几句,换来的还是沉默。


  什么啊,大晚上的四处游荡,还不说话,真是个闷油瓶。


  我小声吐槽了一句没意思,准备转身要走,闷油瓶突然动了,似乎是实在难以一个人解决,声音和面庞一样意外的好听:“请问,这个地址在哪里?”


  他把手腕递过来,我一看,上面是一行黑色刺青,写的是一串地址,离这里还挺远,打个地铁要二十分钟。


  我想这都什么年代了问路还不会上网查手机,没想到一不小心说了出来,眼前的人虽是没说话,但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我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道歉。他摇摇头,顿了一下,说:“我找不到我的手机在哪。”


  嚯,这还是个可怜孩子,不仅家回不了了,手机也可能被偷了。


  我详细的和他说了乘车路线,给他指了最近的公交站:“唔,现在是七点四十分,你要是幸运的话,可以赶上最后一班车。”


  闷油瓶面上没什么,嘴抿的紧了些:“我要赶在九点之前回家,这样可能来不及。”


  我心说巧啊,我也必须九点回家睡觉,争取多睡两个小时再进入现实世界来着。


  “那这样吧,我给你叫辆车。”我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随口问道:“你怎么大老远跑来这边?手机还不见了?”


  身前的人沉默一会,直到我都叫好车了他才道:“来这里做一个任务,醒来的时候手机已经不见了,明明不应该这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懊恼和疑惑。


  我听他这话,可能是来这边办点事手机给搞丢了。心说果然是可怜孩子,心中不禁更加悲悯了些,陪他站到车来。怕他钱也被偷了还帮付了钱。上车前,闷油瓶对我说:“你叫什么?”


  “啊,我叫吴邪,口天吴,牙耳邪。”我这次忽然想到车钱都帮忙付了,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那你呢?”


  闷油瓶伸出另一只手的手腕,上面同样是黑色字迹纹身:


  张起灵。


  张起灵,我在心里咀嚼了一遍,好的闷油瓶。


  就是电脑自带的那种字,严谨的不得了。我心想他什么事都纹在身上,可能也是个脑子有毛病容易忘事的。


  我点点头说记住了,但闷油瓶还没上车,僵在那里,我催他上车他才像憋出来一样问我:“联系方式?”


  哦,对哦,我真是醉了。


  但他身上又没个手机,我向司机大哥借了个纸笔写下自己的住址电话,跟他说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他拿着纸上车了,临走前对我说:“我会报答你的。”


  我愣了一下,看着出租车离开的影,我才发现原来这句话比谢谢更有助人为乐的感觉。


  我日行一善,回家慢悠悠的洗漱,回想刚刚的对话,想着等会现实世界还要再见他一次,不禁有点开心。


  闷是闷了点,但帅是真帅,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3.


  熟悉的坠落感,醒来,又是旧的一天。


  出门,不开车坐地铁,因为今天会有大堵车。提早半小时到店,招呼伙计在店门口摆摊卖雨伞,伙计王盟一脸懵:“老板,今天天气预报说不下雨啊。”


  “不下雨就卖给那些遮阳的。”我懒得和他解释过会天空即将下太阳雨的事情。在手机上跟胖子说今晚不去撸串了。然后打开地图搜索闷油瓶的住址,发现还是个高档小区,房租是我给王盟工资的一半有多。


  看来闷油瓶还是个高富帅。


  此时我不禁懊恼梦中世界没有问一下他的联系号码提醒他今天不要出门。现在只能早点回家,看看那人游荡在哪里了。


  不一会儿天空下起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雨伞生意比我想象的好,不一会就卖光了,有些客人买完雨伞会好奇的进来看看。我逮住几个一看就是外行的忽悠卖了几块护身玉出去,一下又是几个月的生活费。


  下午五点我就到家了。一边心不在焉的玩手机,一边时不时去阳台看。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我看到了闷油瓶的身影,他站在公交站牌下面,应该是在看地图。此时比梦中世界要早15分钟。


  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我假装下楼倒垃圾,看到他笑道:“这位小哥,你看起来在找什么地方?”


  叫小哥亲切又不显老,我真是个机灵鬼。


  闷油瓶看到我倒垃圾似乎就一直在看着我,现在和我对视,给我一种他在回想的错觉,半晌他才给我看他的手腕,问了和梦中世界一样的问题。


  我一点没废话的给他打了辆车,聊了些有的没的,然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果不其然,他的电话号码纹在手臂上,前面标了三个字:自己的。


  我心想这是健忘得有多严重啊,电话号码是谁的也能忘。不过难道还有其他人的?


  上车前,他和我说:“如果你有困难,可以打我电话。”


  又一次的,我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的背影愣神,心说他怎么比梦中世界还会撩。


  虽然说俩男的没什么撩不撩,但一时间我找不到更为准确的形容词。


  我想了想,把他的电话设成了紧急联系人,关键时候连续按手机音量键三下就可以发送自己的具体方位。我看他刚刚露出来的手臂很有力量的样子,应该是个能打的,心说万一哪天有人闹事事儿闹不大的话就让他来换个人情,毕竟我看他也是个不善于表达谢意但又老实的。这个人情还不了他可能记一辈子。


  不过记一辈子的话,貌似也不错。



4.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用上这个人情——在我真正危险的时候。


  这件事情在梦中世界没有发生过,可能是因为今天下午我额外去进了一趟货的缘故,比平常晚了一小时回家,在我回家路上经过一个转角口的时候,我马上被死死的摁住了口鼻,接着我后颈就被狠狠地来了个手刃。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上一秒甚至还在思考今天晚上吃什么的问题,下一秒猝不及防的就来了这么一遭。在身子软下去之前,我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摁了音量键三下,这还是我无聊练的。下一刻我就失去了知觉。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正常人的梦,这一次的经历格外惊奇。睡梦中,我听见窃窃私语一般的人声,捕捉到吴三省、盘口的字眼,接着,人声吵闹起来,伴随着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我什么也看不见,在刺眼的白中奔跑起来,脚底下似乎有玻璃碎屑,深深地扎入我的脚掌,鲜血淋漓。这不得不让我停下来,周围的动静更加响亮。


  然后我听见熟悉的、粗犷的声音,好像是属于胖子的。还有隐隐约约的叫喊,不切清晰,我从梦境中脱离,努力辨认,似乎是潘子和吴家伙计。五感回归的同时,我奋力想要睁开眼,但手脚都被紧紧地禁锢住,四肢不受控制,就像是被鬼压床。


  直到我的手脚一下子被解开,我的手马上抓到了温热的皮肉。闭眼的黑暗中,我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他叫我的名字:


  “吴邪。”



5.


  回到家的好一段时间我都是懵的,身体没有大碍,就是皮外伤多,好像是打斗过程中被伤到了。身体好转过来后又被长辈们摁着休养了一段时间。我缓过神来,知道是三叔那个家伙又惹了事,对方顺藤摸到了我这棵最好扭断的瓜秧子,打算借我报复。


  我心想这招可真是狠,三叔会不会因此伤心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会被我二叔暴打一顿后被我爸再一次暴打接着我奶再下令断了他的财路。


  作为吴家唯一的独苗苗,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好在对方也没有杀我的意思,就把我当个人质从三叔那换了个盘口眼线回来。据说重要在于那眼线手里拿到的东西,具体的没有人清楚告诉我。我也知道这是我不该知道的东西了。


  然而,就在对方威胁信息还没发出去的时候,闷油瓶一个猛踹货车门就给他砸开了。嚯,那叫一个牛,唰唰唰的几个人都倒下了。那拧头拧的,跟扭西瓜似的。目击者王胖子如是这般说。


  我不知道闷油瓶是怎么根据我当时报给他的一个方位就找到地方的。胖子说当时他还在洗澡,闷油瓶一个电话打过去他都傻了,一是我被抓,二是这位大爷是怎么和我有联系的。甚至关系好到出事了第一时间知道的竟然是他。


  胖子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闷油瓶也是道上的人,好像还很有名气。胖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跟我说:“那可不,倒斗一哥哑巴张,据说出场费够买你这小店。就是好像脑子不好使,凡事只能记个半把多天,时间一到他就啥都不知道了。”


  我惊讶的哑声好一会,才找回自己声音:“真的假的,这又不是演电影。他是阿米尔汗?还隔段时间就会忘记所有事,需要家里贴满小纸条,身上纹满刺身来时时刻刻提醒他的仇恨?”


  “害,这倒不至于吧,仇恨有没有不知道,他很少跟道上的人来往,拿了钱办完事儿就走,在道上没人记恨,倒是很干净。可是忘事百分百是真的,两年前我去了个周斗,夹喇嘛的人有本事,把他叫来了。他原本是不肯下的,原因竟然是这个斗要用一天多的时间。你说这,当时我都惊了,心说装逼也没这么装的。”胖子说着瓜子都不磕了,讲的摇头晃脑,口水全他妈溅我病床上了。


  倒斗,特别是干胖子这行专走凶斗,成功一次半辈子吃喝不愁的,在斗里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都有,出不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如果闷油瓶当时确实那么说,一来他可能是在装逼,二来可能是真的有什么苦衷。


  “后来还是给下了,不过他给了夹喇嘛的人一张纸,说下斗每十二个小时必须休息,并且在他昏迷醒来的时候给他看那张纸。”胖子道。


  我好奇:“什么纸?莫非是可以唤醒他记忆的神奇魔法?”


  “嘿,你别说,还真挺像。是个符号,上面扭曲八歪的写了几个英文字母一样的东西。当时就觉得这哥们有点奇怪的癖好,没当回事儿。下了斗过了十一半小时,他赶紧找了个地方让我们休息。我们没想别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十二小时一到,他叫都叫不醒,过了十来分钟,他自己醒了,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淡的看着我们,夹喇嘛的给他看了纸,他瞬间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纸条,我去看了,我的天,这哥们儿下斗还带做笔记的,关键的地方全写纸条上了。


当时我们就猜他可能是有间接性失忆的病。我们在斗里呆了三天,他就失忆了五次,最后出来的时候,我们以为他都要不知道家在哪了,结果人家手腕上写着的呢。害,你说这,多厉害一人,怎么就得了这种怪病了呢。”胖子为了表达惋惜,手里的瓜子都放在一边了。


  我听得愣神,虽说胖子说话都爱添油加醋,但单凭手腕上有地址这一点,我就可以确保他说的都是实话。


  “可能不是什么怪病,也许从小就这样。”和我一样。我说。


  剩下又聊了些有的没的, 我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人家都这样了自己还麻烦人家,真是没良心。


  我决定从此他就是我吴邪最好的哥们,胖子也要排第二!

 

  我把这事说出来,胖子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明明当时胖爷我也去营救你了。”


  “但是你没人家帅。”我实话实说道。



6.


  出了院之后,我一直在想怎么找闷油瓶表达谢意。但我又怕他忘了我,犹豫了好几天。就当我有那么点思路的时候,我在西湖边看到了他。


  我愣了一下,随即跑出去叫了他一声:“小哥!”


  他转过身来,看到我,顿了顿,道:“吴邪?”


  我惊讶:“你还记得我?我听胖子说你每十二个小时就会失忆一下。”说完我又后悔,这样说不太好,给人一种我在调查他的错觉。


  可闷油瓶显然不是普通人,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淡淡道:“嗯,我保存了你的面目特征。”


  我心说这可真是牛逼啊,光是见一面,记个样貌就可以认出来了。


  既然见到了,我干脆请他在楼外楼吃了一顿饭。我看他捏筷子的手,很难想象这手竟然抡着刀唰唰砍过人,可能还拧过别人头。


  我问他怎么到这边来,他说做完一个任务从这回家。我心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可怜孩子车都不开一辆,也不知道让别人送送,可能连怎么打车都不会,从这走到他那得走到天黑。决定等下开车送他回家。


  因为实在好奇,我问了些关于他如何生活的话,一开始他还会回应两句,后来就干脆嗯嗯两声,我也意识到可能是对方厌烦了,这场饭就在沉默中结束。


  尴尬还是尴尬,我想我还没学会如何和一个面瘫且酷似哑巴的人交流。


  我想了想目前能报答他的事。其实他能救我实在是算得上救命之恩,因为如果他不来,即使我不会死,但缺胳膊少腿是肯定有的,三叔手里的东西也会被迫交出去。这样看来,其实我以身相许都不为过。


  但我他妈是个男的,我愿意人家小哥还不肯呢。


  于是去他家料理他生活的想法被我抹杀掉。


  刚才的问话中我了解到,闷油瓶平时都自己在家,不接任务很少出门,也就是说他平时的生活十分空虚,连个朋友也没有。难怪这样,我心中不禁又感叹了一声可怜孩子。


  我酝酿了一下措辞,问他后天有没有时间,西湖这边有个庙会,很热闹。


“我没别的意思,反正你在家里闲着也是......”结果我话没说完他就点头了,甚至不给我劝说的余地!


  我干笑:“你答应的真爽快,哈哈。”


  他没说话,只是点头。



7.


  我有一个习惯,在和比较重要的人见面时,为了表示尊敬,我会在前一天晚上吃安眠药。吃了安眠药我便不会有梦中世界的产生。


  好吧我承认,其实是面对闷油瓶我有些压力,如果两个世界都接待一次闷油瓶,那也实在是太累了。毕竟我的目标是让他不那么孤独,并不是真正自己去玩。总的来说,我和闷油瓶也只见过两次半,绑架那次我只听见了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忘了的缘故,我住院时他一次也没来见过我。


  后来我才从胖子那知道,原来是当时救完我他十二小时期限到,什么也没来的上记就晕过去了。他救了我,具体怎么救的还是胖子绘声绘色和他讲了一遍才知道的。


  这次的庙会说是庙会,其实是商家搞出来坑钱的活动。各种商品价钱贵到飞起,我看了看隔壁印社准备在庙会当天卖的情侣印章,四百块一对,卖的就是平常刻章店几十块一个还买一送一的刻字印章,心道嚯,你怎么不去抢。


  我开着导航一路到他楼下,明明已经提早十分钟了,他人已经站在那里。这次他没穿黑色行动衣,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带帽的卫衣,他看到我,手从衣兜里抽出来,上来打开了我的车门。之前我还怕他忘记,现在想来人家这样独自生活了那么久,一定有一套。


  “小哥你这么早就等着了啊。”我道。


  他点了点头,末了又补一句:“你也很早。”


  我为这一句停顿后思考出来的话倍感心酸。


  瞧瞧!这是什么社交极度缺乏者为了不让对方尴尬苦思冥想所想出来的一句回应的话!


  我幻想了一下他的生活。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看看手才知道,哦,自己叫张起灵。这里是哪?一看手臂,哦,这里是我家。然后洗漱吃饭,一个人默默地在家里发呆,记忆里一片空白,对人世间感到了十分的不值得和孤独寂寞!


  想到这,我不禁为他悲从中来,接下来为了让闷油瓶感受到人间的温暖,一路上我可劲儿的学着胖子叭叭叭,即使有时候他只是点点头,但我自个儿说的不亦乐乎。


  其实对着闷油瓶说话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尴尬的事,习惯了你反而会觉得舒畅。闷油瓶像是一个树洞,时不时点头嗯嗯两声表示自己在听,你从他那目光中甚至可以感觉到安慰和附和!


  就这样,半个小时的车程拖了五十分钟才到,一路上我从上次的绑架事件讲到西湖边小摊的涨价,从这次庙会讲到无良商家的低劣产品对人民生活的毒害,从前天楼外楼的那一顿饭讲到哪家烧烤好吃,天南海北,尽我所学讲到了目的地。


  庙会八点开始,我们七点四十分到,我之前特意问了他失忆时间,他说是午夜十二点,我为此惋惜了一下,因为那个时候烧烤大排档才刚刚开始热闹。不过带他这么看起来冰清玉洁的一人去大排档似乎有些不和谐。


  下了车,走到庙会门口我才发现,这特么的不是普通的商家赚钱庙会,这是商家赚钱庙会里的战斗机——情侣主题庙会,宰钱指数可到5颗星。


  我这时才感到些尴尬,转头想和闷油瓶解释,但刚转头,一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笑着跑过来:“请问二位是情侣吗?情侣可以在我们这里免费领取一对耳夹哦。”


  我本来就尴尬,现在都快脸红脖子粗了:“不是,就是一起来逛个庙会。”


  没想到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更加微妙了:“哎呀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懂得。这年头,同性恋都合法了嘛。”说着不容反驳的把一对耳夹塞到了我手里转身就跑,估计是闷油瓶表情冷冰冰的不敢塞。我一看,还是两只不一样的,一只是一个圆缺了一个口凹进去一点,一只是一个圆突出去一点,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什么意思再明确不过。


  我脸估计烫的能蒸鸡蛋了,这叫什么事。我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塞进了衣兜。而闷油瓶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看着耳夹,直到我把它收进去了才移开目光。


  我俩走进去,我边走边和他解释,他还是波澜不惊的嗯,但不知道是不是尴尬的感觉作祟,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都有了意味不明的味道,我连忙扯开话题:“哈哈,你看那面具还挺有意思的,猪八戒的那个画的老像了。”


  我说完,闷油瓶看我的眼神才真正奇怪起来,我这才意识到那哪是什么面具,那是人家画糖人贴出来的模板画!


  我尴尬的无地自容,心说有生之年的所有尴尬都用完了,连道几声看错。


  为了掩饰尴尬,我二话不说去点了两个猪八戒的糖人,硬塞给闷油瓶,然后自己开心的吃起来。


  就是有点贵。


  不得不说,这次庙会举办的很盛大,天空高高的挂了红线条,上面挂了朱红的布条写满了愿望。摊铺的灯火阑珊,照的一切温暖又充满烟火气。这气氛成功给了来来往往的情侣一个当众腻歪的机会,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拉着另一个硬要买棉花糖,另一个很严肃的告诉他糖吃太多了要蛀牙,一旁老板乐呵呵的劝说男朋友想买就买一个。


  我不禁停下了舔糖人的嘴,强耐住离开闷油瓶洗清嫌疑的脚。


  我几乎一路都在尴尬,闷油瓶倒是什么特殊举动都没表示,淡淡的走和看,手里的糖人吃到了底,找了个垃圾桶扔掉了。


  不知不觉,八点到了。不知何处传来钟声,远方烟火冲上如墨的天空炸开,星星点点的光落下带着灿烂的暖意,一时间烟火遮盖了天空,满世界都是五彩缤纷的。就在我感叹这商家肯下本的时候,身边的情侣开始啵唧啵唧亲吻起来,本以为耗光了的尴尬卷土重来。


  闷油瓶还是那样,不过当他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火光照亮了他的瞳孔,似乎让他的眼中有了亮度,使边角都柔和。


  我看着他,一时失神。过了会才缓过来,道:“小哥,其实这世界很好玩的。你要是想出来玩了,可以来找我。我保证不让你随便在外头就失忆了,一定让你安全到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闷油瓶看向我的时候,似乎带了笑意,这次他的回答不是那个表示在听的嗯,而是相对于这更有温度的:


  “好。”


8.


  烟火后,庙会正式开始。大街尽头的舞台上开始表演。我拉着闷油瓶看了会,是很无聊的白娘子话剧,但演白娘子的是个胡子都没剃干净的胖子,操着一口浓厚的杭州话颇具喜感。让我想起了满口京腔的王胖子,开始怀念他在时候叭叭叭的气氛。


  闷油瓶的表现一直是淡淡的,虽说没有左顾右盼的好奇,但看得出来没有烦躁的情绪。灯火中,他的眼睛一直是亮的。


  我们看了会表演就去烧钱了,我忍痛买了两只花灯,原因是闷油瓶多看了几眼。这两只花灯一放水里,半个月收入没了。我给自己催眠:今天放这花灯是因为闷油瓶看上了,没有闷油瓶就没有我今天的手脚,没有闷油瓶就没有我这张会叭叭的小嘴,没有闷油瓶现在我三叔就会被二叔暴打......


  花灯的材料是一种摸起来手感很滑的酷似真正花瓣的布料,下面有一个木头小座,花芯是空的,里面可以放红色的小布条,用来写善男信女们的梦想。不过我估计这花灯最后的结局应该是飘到下游被工作人员回收掉。这梦想还没到天边就会被无情的捞起来分类丢进垃圾桶。


  “早日暴富,小哥记忆恢复”我想了想如此写道,随即去看闷油瓶的,只见到四个字:“平安喜乐”是典型的中老年大妈大爷们会写的那种。闷油瓶看到我写的愣了一下,语气柔和道:“谢谢。”


  我受宠若惊,连道不用应该的。我这样写不是故意写给他看的,是真心希望他好。从他的片言只语中我已经了解到这样生活的不容易,再加上我的各种夸张脑补,心疼他得不行。


  粉红色的花灯飘入水中,涌进花群,一起流向烟雾缭绕中,消失不见。


9.

  

  庙会的街有两条,一条吃食一条玩乐。我的钱包收到了非包的虐待,第一条街下来所剩无几,心想还好第二条街闷油瓶应该不怎么感兴趣才对。


  果然,过了一半,闷油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倒是我看到一家射击游戏有些感兴趣。


  距离有十米多,是移动的气球,给的钱比寻常得多,奖励也很丰厚,不同于玩偶,是真真切切的现金。排队的人有很多,叫好声和卧槽声不断于耳。


  我一次在梦中世界忍不住好奇和三叔下过一个斗,进去之前潘子特意教过我用枪,都是真真切切后劲儿大的真枪,虽然说在斗里根本没用上。我掉队被一只比我高一个头血肉模糊的血尸一口咬断了脖子。是真他妈痛,一口就把我咬死了,吓得我有段时间看到三叔潘子他们就绕道走,吃饭不能见一点血丝儿。


  我看了看,不是特别难的程度,如果努力一把可以赚个翻倍。


  很快就到我了,枪里有二十颗子弹珠,我活动了下筋骨,十发中了三发,好几次都是擦边过,但这已经很不错了,人群中不断有人叫好。我打算继续,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闷油瓶突然拍了拍我,我以为他是感兴趣了,有些不舍的给他,他接过,淡淡道:“枪改过,有偏。”


  我愣了一下,回想刚才的擦边,我就说怎么有地方感觉怪怪的,原来是弹道改过。


  换了个人这事没人有意见,毕竟规则是多少钱给多少个子弹,并不是按照人数定的。围观的人看见闷油瓶,都开始期待他的表现。甚至有几个女生开始拍视频。


  瞅瞅,瞅瞅这些颜值控生物。刚才我上怎么没人拍个视频呢!


  我也很期待,毕竟闷油瓶的厉害我大多都是从胖子那听过来的,闷油瓶在我面前的表现还是以可怜孩子居多,对他的同情和怜爱比敬佩要多得多。


  闷油瓶接过,手指动了动,枪头都没转,一个气球已经爆了。


  瓶哥牛逼!我在心里为他鼓掌。周围已经有惊叹声了。我挺起胸脯,看见没,这,我兄弟。


  接下来的情况都是在叫好声中度过的,十发十中,闷油瓶放下枪的那一刻帅呆了。老板又是惊讶又是不甘的掏出一沓红色钞票给闷油瓶,闷油瓶递到我面前,我才愣愣的反应过来摆手说不用。


  闷油瓶二话不说塞进了我手里,我数了数几乎热泪盈眶,回本儿了,整个庙会花的钱都回本了。我激动的难以自拔,甚至连街道走到尽头了我还沉浸在喜悦中。


  已经十点多了,我俩去吃了个饭。我把拍好的照片给闷油瓶看,道:“怕你忘记,都拍下来了,你可以拿回去看,就可以一直记住了。”


  照片真的很多,防止尴尬的时候我都一直在拍照。主角几乎都是闷油瓶,偶尔有我的手入镜。吃糖人的、看烟花的、放灯的、射击的,我都拍了下来。我问他手机找到没有,他摇摇头,拿出一台新的和我加了微信。


  看完照片,我才突然想起什么:“哎呀忘了拍我俩了,不然到时候你都不知道是和谁出去的。”说着我揽着他就是几张卡擦卡擦。


  吃完饭已经十一点了,我开车送他回家,下车时我笑着对他说:“我感觉你好像灰姑娘啊,午夜十二点必须离开。你有没有给我留水晶鞋啊?”他眼神中有些不解的看我,我想到可能是他不知道灰姑娘这个故事,或是知道又忘了,不禁心酸,又笑着说:“开玩笑呢。”


他走了,站在家门口的阶梯上看我,我趴在车窗上对他说:“小哥你先进去吧,你不进去我不放心。”毕竟快十二点了,我怕他下一秒就忘了然后又愣愣的游走在街头。


  闷油瓶点点头进去了。我想着还没说再见呢,就大声朝他喊:“那小哥我走啦,再见!下次我还来找你!别忘了我啊!”说完我才发现不忘了我是不可能的,又要补充时,他已经进门了,他转过来朝我摇手,用我听得见的声音道:“再见。”


  我看着他在灯光下的样子,突然很不甘心明天他一早醒来就忘了我这件事。



10.


  之后我开始很频繁的找闷油瓶出去玩,每一次我都会在见到他时问一句:“小哥你还记得我吧?我是吴邪!”


  他每一次都是肯定的回答,理由都是面部特征、语气叫法这类。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开心能被他记住,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于是,我和他的每一次相遇都是重逢,他和我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初见。


  一开始我对他是纯粹的同情和报恩,后来我真正的把他视为朋友,努力把他拉进生活中来,带他见各式各样的人,让他融入我的圈子。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只会在小说里出现,现实中的这种人并不会有多么好过。


  闷油瓶来者不拒,他乖乖的接受我的邀请,和我去不同的地方认识不同的人,之后以照片和笔记的方式记住。我渐渐的不吃安眠药了,我往往会在梦中世界也找他,逗他玩,看他各种无奈的表情和不同语气的:“吴邪。”反正他在现实世界都不知道。不过,久而久之,我又发现当我逗他后的现实世界,他的表情会有微妙的变化,就像是知道昨天晚上我在梦中调戏了他一样。


  这个发现让我很是惊奇,做了实验之后,我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肯定性闷油瓶会受到我梦中世界的干扰了。


  比如说梦中我逗他你长得真帅,他会抿紧唇半天挤出来一个谢谢。现实世界中我厚着脸皮说他长得英俊,他看了看我没说话。又比如梦中我笑他老是不说话,他说他努力改。现实世界我委婉又含蓄的劝说他可以多说说话,他跟我说嗯。还比如梦中我对他说你应该多笑笑,他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吓得我从椅子上掉下去,现实世界中他十分温和的勾了勾嘴角,倒是好看的紧。


  于是我收敛了梦中世界中的胡作非为,专心致志的为闷油瓶的失忆寻找办法。


  听闷油瓶说,他也不是一直记忆只有十二小时,他最开始是在十岁那年开始的失去十岁前的所有记忆,然后是每五年、三年失忆一次,接着半年、一个月,最后到了离谱的十二小时,幸运的是没有再缩短的迹象,记忆只有十二小时的他已经保持了十年了。


  我无法想象,一辈子几乎都在存储记忆删除记忆试图恢复记忆的他会辛苦成什么样子。


  我听说福建有种能够恢复人记忆的雨仔参,我给他挖了一筐运过来,但貌似没有什么效果,可我还是坚持不懈的每天让他吃,换着吃法吃,希望他能多记住那么一点点。


  和闷油瓶的相处还是会因为失忆而受到影响,即使他每一次都知道我叫做吴邪,可每当我随口提到之前和他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时,他都会默默不语,最后我才意识到停下来沉默,打个哈哈讲起新的话题,


  我和闷油瓶的相处一直都是我主动,后来我发现他会每天早上打电话过来,原因是我看到他手臂上的纹身多了一条:“吴邪的:”后面是我的电话号码和早上打这三个字。


  这让我欣慰又心酸。


  就当我以为我要一辈子都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喂他一辈子的雨仔参的时候,很平常的一天

,他过来找我,递给我家门的钥匙,说:“十天之后,你要是记得我,就去这个地方接我回家。”我一看这个地方,是个盘口的地儿,我知道他要去做任务了。


  我问他为什么,如果是为了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他,不需要冒着性命去干这种事。实在不行,我就养他一辈子。


  闷油瓶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我必须要去,这是天授。”


  我不知道天授是什么,应该是类似于天命。我心说他妈的人都失忆了还记得什么使命。


  我让他不要走,他什么话也不说,我说着说着就晕倒了,因为我的梦中世界时间已经到了。


  最最令我庆幸的是,这是我的梦境。现实世界他真正来找我的时候,我拽着他说了很多话。当我问到为什么要来找我时,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的唯一的联系。”


  我被他说的一愣,就在这时,他伸手摸向我的后颈子,把我捏晕了。



11.


  我不知道他还会这个,醒来第一时间是四处找他,可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我把他给我的地址发给胖子,胖子也不是很懂:“不知道,这不是我那边的地儿,但我猜应该是夹了喇嘛下货的地方吧。怎么,小哥夹喇嘛去了?没事儿,他的本事大了去了,天王老子来都奈何不了他。”我听后更加闹心了,闷油瓶又不是神,脑子又不好使,总会受伤的。


  这个地址离吴山居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怕他一个失忆又要迷路,就天天去那里蹲他。第十天的零点我从酒店出来,搬了个凳子等着,等到晚上二十三点他还没出现,途中我连厕所都不敢上怕一不留心错过了。而且好几次我眼花把别人看错,冲上去把人抓着然后发现不是他,然后连连道歉和尴尬,到后来满脑子都是他妈的闷油瓶哪去了,被别人骂了一顿神经病。


这一天下来,我要成疯子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我不常抽烟,但此时一定非得做些什么事,不然心里特别不舒坦。我盯着那块地方,心想妈的要是要老子看到闷油瓶那个死家伙就带回家绑起来关地下室里,哪儿也不让他去,骗他说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然而就在二十四点都过去了之后,我还是没能等到他。


  陪我等在一边的胖子劝我回去休息,他接班,我不肯,胖子是细心,但我不放心。


  闷油瓶失忆了又不认识他,留下来有什么用。


  其实我也不确定闷油瓶失忆后还认不认识我,甚至可能不愿意跟我走,但无论如何,人见到了,平安了再说。


  胖子打探到消息,说闷油瓶可能去了长白山。据说有人在一个斗里找到了所谓云顶天宫的地址,召集了人手去。就在四处夹喇嘛的时候,有一个人来参加并且提出不用分红的条件。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闷油瓶那家伙。


  我们又这样等了十天。


  我等着等着,突然产生了一种我等了他很久的错觉,脑子里像是电影一般回放着和闷油瓶的一切,突然想到他要是回不来了他怎么办,我又怎么办。朦朦胧胧中天亮了,晨曦中,我看到他走过来的身影。



12.


  我被吓了一跳,闷油瓶身上满是伤,他走到我面前就倒了。我把他送到最近的诊所,他昏迷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我在一旁看着他,有种恍惚的感觉。我想绝不能再让这个人离开我一步了,他要是再一次的离开,我怕是真的会疯。


  大不了我照顾他一辈子。


  我扶着他,在去我家地下室和去他家两者中犹豫了一会,还是开车把他送回家。在我打开他家门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闷油瓶终于开口。


  他问:“你是谁?”


  我心咯噔一下,扭转钥匙推开门,面上淡淡道:“你男朋友。”


  我话说出口,心头才一顿狂跳,但是没办法,要是想要照顾他,名正言顺的除了当他爸爸就是当他终生伴侣,反正这年头同性恋已经合法了。前者我真想当也没那个本事就选了后者。目的是正当的,可当我说出口的时候,心里的小鹿哐哐撞大墙的感觉还是让我有些面红耳赤。


  这是我等他那二十天里胡思乱想,想出来的结果。反正他又不记得我,骗骗他又怎么了?我没有害他的心思,我为了他我可以搭上自己的大后半辈子。


  我只是为了照顾他,和我对他的歹念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如是想到。


  我进了门,闷油瓶还是站在门口不动,他看着我,脸上左侧有一道划伤贴了创口贴,眼睛里的情绪我看不明白,他冷静的对我说:“你骗我,我没有男朋友。”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心说这瓶子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连自己有没有男朋友都知道!难不成是当他男朋友必须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比如手指特别长?


  “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男朋友?”我问,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他看着我道:


  “如果我有很亲密的人,我会把他纹在我身上。”


  我一听有戏,我强装镇定,道:“我的名字就纹在了你的手臂上,你先进来。”


  闷油瓶很乖的进来了,他没有看手臂,站在原地不动了。我转过身去找厨房,即使背对着他我仍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他看了我一会儿,道:“吴邪?”明明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点点头,努力思考恋人的相处方式,结果发现自己是个万年老处男,唯一记得的只有胖子总爱对他家云彩说的:“我的小姑娘。”这他妈让我怎么办,对闷油瓶说“我的小瓶子?”


  这他妈要我怎么办。


  我只能又强装镇定的嗯了一声,同手同脚的找到厨房给他接了杯水。


  闷油瓶的家不像个家,什么也没有,更像是一个大大的空房子,除了简单的家具外什么也没有。家具也都是黑白色居多,还有混进来的大花色,我估计是随便买的。厨房里连调味料都没有,我深深怀疑除了去我家吃饭的日子之外他是怎么过来的。


  好在饮水机还是有的,我给他接了杯温水往里走,发现闷油瓶的卧室门开着,进去一看,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首先是不大的床,然后墙上贴满了纸条,用一个个大头钉钉在上面。纸条并不杂乱,很有规律的排放,最醒目的是一条从卧室东边到西边的红线,是时间线,上面写了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文字说明下面有照片,我一看过去主角都是我,偶尔还有穿插进去的胖子和其他人。此时闷油瓶正背对着我看那些东西,听见我进来叫了我一声:“吴邪。”


  这就像是电影《未知死亡》里面的场景一样,墙上写满了信息,时刻提醒着主角复仇。不过闷油瓶好在没有什么很大的怨恨,除了那个什么鬼天授。


  我脑子里突然不受控制的想:也许我选择提出和他在一起是对的。闷油瓶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我。


  不然很难说明这满墙的我是怎么回事。


  我走过去,把水递给他,他乖乖的接过吃了药。我监督他吃完后转身仔细端详起这面墙来。


我注意到我俩去完庙会的那一天的合照上方不是小纸条,而是一张纸,像是从童话书上面撕下来的,右下角有一个小王子捧着一只水晶鞋,内容是著名的《灰姑娘》。


  我无心的玩笑话被他记在心里了。


  我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闷油瓶去买童话书的样子。可能他会奇怪为什么昨天的自己要求买一本格林童话,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去书店买下来,撕下灰姑娘的部分。然后认真阅读,最后钉在对应的地方


我笑出声来,笑着笑着脸有些红,又发现纸上面有一句话被闷油瓶画了下划线: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灰姑娘急忙逃走,只留下了一只水晶鞋。


王子挽留不住,最后捧起那只水晶鞋,想着一定要找到他心爱的公主。”


明知道闷油瓶画起来的部分只是对我那天玩笑话的解释,但不可避免的我脸烧了起来,最后才发现自己也有可能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他。


不然也很难解释我现在剧烈的心跳。



13.



闷油瓶还在很认真的看那些照片和记录,我想要把这些全部看完起码得一个多小时。虽然我自己好奇的不得了,还是把打包的外卖摆在桌上,强装镇定冷着脸跟他说:“先别看了,过来吃饭。”


冷着脸一是为了显示我的高冷,比如体现男友力什么的。二是我对他还是很生气。即使是有告而别,可捏晕我的行为让我气了很久,当时的气愤很快被恐慌代替,现在人回来了,气劲儿就上来了。


我想问他究竟是怎样的事让他不管不顾的都要去?为什么迟到十天?那么多伤哪来的?你去了哪里?


可是我知道,他估计都忘了,提起来没什么意思。


闷油瓶乖乖来吃饭了,我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根本无心吃饭,眼神不自觉的盯着他。这时才发现原来闷油瓶饭量挺大的,三人份的饭他吃了两份。原来还有个胖子,但是太晚了胖子赶着回家陪老婆。他一个人吃胖子的巨无霸套餐,硬是小口小口的吃完了。


我不禁想这二十天他经历了什么,是不是饭都吃不好,甚至饭都没得吃。这样一想,满肚子的气都没了。


人活着回来就好,我还计较什么。


吃完后我收拾了饭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我觉得是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了。


果然,闷油瓶唇抿的有些紧,这是他微微有些紧张的表现。


我敢肯定他有事想对我说。


“怎么了?”我打破寂静。


“吴邪,对不起。” 闷油瓶开口,我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居然主动跟我道歉迟到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其实我知道闷油瓶肯定不是故意迟到的,即使我只在梦里下过一次斗,但我知道里面的凶险。能不能出来都是个问题,按时回来的可能性太小了。但闷油瓶的人就是这样,错就错了,也不解释,先是道歉,然后一定会用什么行动来弥补。


我激动着,他却没了下文。我平静下来,我知道他不会过多对我透露什么了,这肯定涉及到他那个鬼天授。


闷油瓶不再说话了。我想了想,却不知道问什么,问了他都不知道,知道的也不告诉我。于是憋出个实在的话题:“我明天搬过来,今天晚上我先睡沙发。”


闷油瓶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个,顿了会道:“你睡床。”


“你那床不大,两个大男人睡着多挤。”


“我睡沙发。”

  

  “不行,你受伤了,睡床上去。”


  “我的伤不严重。”


  我几乎快被他气笑了,这他妈有只手都骨折了跟老子说伤不严重,我又要开口,但想想因为谁睡床谁睡沙发这种事争执起来完全没必要,他脑子不好使,让一让应该的。


  “那我俩一起睡行了吧?”我做出妥协。大不了趁他睡着了我跑去打个地铺。


  闷油瓶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我琢磨着这句话怎么怪怪的,搞得好像闷油瓶很想和我睡觉一样。


  又一次陷入沉默。我看着他脸上的创口贴,叹了口气:“行了,愣着干嘛,洗洗睡去。”


  闷油瓶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已经简单擦拭过身子了,不能额外碰水,真正要洗澡的只有我一个。我起身要走,闷油瓶突然又开口了:“我不能当你伴侣。”


  我顿住,转身看他,他还是那副淡然无波的样子,我问:“为什么?”


  他看着我,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灯光照射进他的眼睛。可与以往不同的是,灯光并不能使那双眼睛亮起来,相反,它就像幽深的古井,不见波澜。


  “我会忘了你的。在一个小时后。”他道,此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一点。


  闷油瓶是在下午两点回来的,也就是说,在正午十二点他刷新了一次记忆,那么他拒绝我的理由绝不会是他这次去办的事,也不关于什么鬼天授。只是纯粹的因为失忆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为他的理由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每12小时会失去记忆。”


  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同起来,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我知道这件事还想和他在一起。


  “我们已经是恋人关系了,除非你想分手。”我靠在墙上,靠着他失忆骗他。


  没想到闷油瓶摇头:“你还没有告白。”


  我心想我又没有告白你怎么知道,说得好像我告白了你就会答应我一样。我图啥啊,不就是因为你生活九级残废才顶着个男朋友的皮来照顾你吗。


  于是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白?”


  “我没有记下来。”闷油瓶道。


  擦,我忘了这人数目庞大的笔记。


  我手指掐了一下手心,吴邪啊吴邪,谎已经撒了,圆不回去就把它变成真的!


  于是我强装镇定朝他挑眉:“所以你觉得我欠你一个表白?”


  闷油瓶抿唇又要说话,我已经开口了:


  “张起灵,我喜欢你。”


  你愿意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吗?我在心里默默补充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即使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但心脏还是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热烈的跳动着。



14.


  自那以后,我俩真正成了恋人关系。


  稀里糊涂的我的告白就成功了。闷油瓶那天愣愣的看了我很久,我脸都烧成猴子屁股了他才转移视线,接着他嘭的起身,吓了我一跳。结果是他写了今日份的笔记钉到墙上去了,我一看,是很简洁明了的句子:“xx日,吴邪告白。”最要命的是后头还跟了一句:“确立恋爱关系。”


  这就是变相的答应了啊!原来刚才奇奇怪怪的眼神是羞涩激动之类的吗,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闷油瓶写完之后转过来对上我瞪大了的眼睛,抿了抿唇,认真道:“哪天你要是忍受不了我了,就毁了这面墙上的东西,不要让我找到你。”


  我此时还沉浸在闷油瓶刚刚写下的那两句话,此时他说话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反问道:“啊?啊。我为什么会忍受不了你?”


  闷油瓶没说话,看着我的眼睛里似乎波涛汹涌。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


  “不会的,”我肯定的回答,“我那天挽留你的时候就说过。”


  “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你到最后,我是不会拒绝的。”



15.



  说实话,闷油瓶写在纸条上的那两句话像是公开处刑一样搞得我浑身不自在,睡觉的时候紧张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原本吧你说床小点挤着挨着了没什么,你手搭我背上我脚伸你腿上也都很正常。可是他默不作声的就成我男朋友了,搞得我摸他一下就像是图谋不轨。


  身份不一样了,很多事就要变了。我想了想胖子他是怎么对云彩的,做饭,我会煮泡面。做家务,我会把碗放进洗碗机里。还有的就是各种秀恩爱啦,但是我估计闷油瓶没有什么兴趣。


  这么一想我貌似和生活能力九级残废的闷油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半斤同情八两。


  不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我可以学啊!对了还要尽快把结婚证领了,免得是非多。话说闷油瓶的户口本不知道有没有忘了放哪儿了......


  胡思乱想着,我渐渐睡着了,忘记了半夜起来跑去打地铺的事。


  我的睡相好像不太好。这是我彻底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16. 


 我很别扭的和闷油瓶同居了一段时间。也慢慢摸清了闷油瓶的生活规律。


  最开始那几天,闷油瓶是早上六七点左右就起床了,然后晨跑锻炼完花一个小时看笔记,接着就与平常人无二异了。不得不说他接受能力很强,很快就接受了我,和我一起去吴山居。下午六点多会失忆一次,他会忽然间晕倒,看起来像是在小憩,实际上他的大脑已经出现了一段空白区域。我第一次看见这情况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把他送去医院,就在我开车的路上他又醒来了,我就调转车头回了家。闷油瓶就又要花上一个小时看笔记。


  一天中有两个小时看笔记,并且会晕倒一次,主要是后者会弄得我手足无措,每每十二个小时一到我就要紧张的围着他转悠防止他突然倒下。闷油瓶也发现了这一点让我非常紧张,因为十二小时是按照清醒的时间算的,他就每天早上九点多才醒来,晚上九点又睡了。这样就不用担心突然晕倒的情况,而且和我梦中世界与现实世界接轨是一样的。坏处就是晚睡醒的我早上起来会非常恐慌的发现自己像是个八爪鱼一样缠着闷油瓶。


  我几次试图修改自己的睡姿都毫无效果,顶多第二天醒来手从闷油瓶衣服里变成了衣服外,可这还是很显得我色眯眯啊!我决心要打地铺,在我铺被子的时候闷油瓶一直在注视我,眼里露出不解,我问他怎么了,他很诚恳地问:“恋人之间不是要一起睡觉吗?”


  这他妈让人根本扛不住啊。


  这要是个小姑娘这么对我说我就提枪上马了,可这是闷油瓶!一拳可以把我打进墙里的闷油瓶!吴邪你要冷静!


  小哥只是因为失忆了,看到墙上写的男朋友的字眼才会从恋人这个角度揣摩问题的!其实人家心里很纯洁!吴邪,是你龌龊!


  你无耻!你下流!你居然馋他身子!


  我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自己几遍,平复下来,然后收起被子,坐到了床上去,冷静道:


  “你说得对。”


17.


  自从我和闷油瓶同居后,自然共同出现的更加频繁了,三人行中的胖子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啃了一口烧烤:“诶,小哥天真你俩咋么总是一起出现啊?”


  “我顺路接小哥过来。”我正常道,以前也经常是我送闷油瓶来,我说的很自然。


  “可是,”胖子目光在我俩身上溜了一圈,像是要刮我肉一般不自在,“你这衣服,上次出来好像是小哥身上穿的。”


  嗯???


  我低下头,一看糟了,穿错衣服了!


  我和闷油瓶身高相近,他衣服大多又都是我买的。因为这货的衣柜里同种款式的蓝色卫衣和黑色行动衣居然各有十件!我拉开衣柜都惊了,这他妈是什么鬼操作。二话不说带着闷油瓶去商场席卷了一圈。顺便给自己也添了不少,又放同一个衣柜里,早上起来光顾着羞耻了,完全没注意啊!


  胖子看我满脸惊恐,奸笑起来:“说!昨天是不是又上哪鬼混去了不带胖爷我!还把小哥带去了!”


  我看到胖子满脸:没错我真机智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放下心来,胖子这货是妥妥的直男,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当我是昨晚上和闷油瓶出去玩晚归就回了闷油瓶家穿了闷油瓶的衣服。


  我正打算点头,一直默不作声给我剥虾的闷油瓶突然耿直的说道:“没有,昨天吴邪和我就待在家里看了一天的电影,没有出门。”


  闷油瓶一开口我差点吓死,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还好他只是因为看了昨天的笔记所以诚实的回答了,尚可挽救。我嗯了一声接过闷油瓶递过来的虾肉:“对啊,我昨天只是去他家看电影,你要去看?”


  “啥电影啊不带胖爷我,咋,动作片?”胖子笑得一脸猥琐。


  我马上被他油腻到了:“滚滚滚,谁像你满脑子废料。”


  胖子开始啃羊腿,含糊不清道:“那为啥去小哥家看啊,小哥家有私人影院?不会吧这么有钱?”


  我摇头,想了一下措辞,打算当场瞎编,一旁的闷油瓶看我有些许为难,顿时开始执行恋人的职责,替我说道:“他和我住在一起。”


   我他妈当场手里抓着的小龙虾就掉了,这闷油瓶子可能还不知道胖子根本还认为我俩是纯粹的兄弟情!即使现实就是这样!


  果然,他说完还有些不解的看向胖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问题。我猜他现在心里一定在想胖子和云彩不是也住在一起吗,我和吴邪住在一起不正常吗?


  胖子没多想,直接问:“你俩怎么住一起啊?天真你没钱付房租了?”


  我刚要抢着说话,结果闷油瓶快我一步:“恋人难道不是住在一起的吗?”声音里满满的疑惑!他并不知道他将引起一些什么。


  我知道大局已定,默默地从桌上拿起小龙虾。而对面的胖子眼睛睁大了,啃着的羊腿直接掉在桌子上。


  “我的妈?”胖子掐了自己一把,顿时满脸狰狞,“我没听错?我没做梦?我最好的两个兄弟背着我在一起了?我的妈?”


  我其实也不是故意瞒着胖子,但是我和闷油瓶在一起纯粹是我想照顾他而不是对他有非分之想,实际上我俩连嘴都没亲过。告诉胖子后胖子一定要拿这个调侃我,最可怕的是闷油瓶会当真,到时候我可遭受不住,我自然能瞒就瞒。


  我面对他满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闷油瓶看见胖子的表情有些奇怪,问我:“他不知道吗?”


  我再次点头:“他真不知道。”


  “对不起,这一点我没有写在笔记里。”闷油瓶垂下眼帘有些懊恼。他总是这样,其实我感受的出来他努力减小失忆带来的影响,但这哪能是可以避免的呢?他不可能把每一分钟的事情都记在笔记里。


  我看他这样子心里酸酸的,我拍拍他还在给我剥虾的手:“没事,他知道就知道了。现在我就发个朋友圈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男朋友。”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闷油瓶又要闹一出“恋人难道不是应该xxxx的吗?”的灵魂拷问,这突然来一记我身边的人可能受不住。


  反正我身边的其他人又不知道闷油瓶失忆和他在道上的身份,他长这么帅,身材又好,我怎么的也不亏啊。还可以挡相亲,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胖子看着我俩的互动才终于反应过来,抓狂道:“啊!我就说小哥咋老给你剥虾!老子还以为是小哥不喜欢吃闲的没事干就剥虾,我拿他剥了的虾他还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啊啊啊!老子不活了。”


  我不知道原来两人还有这一出,乐的跟二傻子似的。闷油瓶给我剥虾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想必也是那本《如何当一个优秀的恋人》中写的。自从闷油瓶在笔记上写下“和吴邪确立恋爱关系” 之后他就买了那本书,总结了重点每天早上起来多看十分钟,学的有模有样。


  我心里暖暖的,笑得乐不可支。最后胖子认命道:“我懂了,原来我已经默默吃了这么久的狗粮了。”



18.


  回去后我就发了朋友圈,我给闷油瓶拍了一张帅到炸裂的照片宣布老子脱单了,评论里一溜的:“卧槽你哪捡的男朋友这么帅”时,反应最大的就是王盟,他当时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老板!原来张爷是你男朋友啊!”


  我有些惊讶王盟的反应,王盟在电话那头已经激动地叫了起来:“那太好了,可吓死我了。”


  “嗯?你这反应有点与众不同。”我不知道原来王盟还有当媒人的癖好。


  王盟道:“老板你不知道,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之前张爷跟你来店里的时候,老是在你睡着了的时候招待客人,卧槽,那唬的,这跟沉默寡言的张爷简直不是一个人!我都傻了。那些游客更是傻了,东西一堆一堆的买,几天抵你几个月的收入!”


  我惊讶,闷油瓶精分能力这么强!小嘴叭叭叭的难道是和我呆久了传染了!


  “那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王盟声音快哭了:“卧槽,我哪敢啊,他特么的重点不是在你睡着的时候招待客人,他亲你啊!亲你额头和嘴巴!当时我都吓死了,我还以为是你把他当兄弟他对你图谋不轨!他亲完还看了我一眼,我敢吱声吗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脸迅速的烧起来。


  原来老子初吻早没了,妈的,这个死闷油瓶子!

  

19.


  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喜欢闷油瓶时,已经是我们结婚半年后了。


  忽的一天,他收拾了行李,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想起了闷油瓶一年前独自去长白山下斗结果弄得满身是伤回来。我马上抓住了他,同时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后脖子:“你要去长白山?!”


  闷油瓶惊讶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嗯”了一声。我看他的反应,才想起来他今天有什么不对劲,我昨天晚上去了盘口拿货不在家。他应该是没有看卧室里的信息,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没有回答,只是说马上回家。


  卧室的墙上写了我去拿完货不回家直接去吴山居,他应该说马上来吴山居找我,而不是回家。


  他没有看那些信息,现在的他眼里的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不过可能因为刺青的缘故,他把我视作了重要的人,才因此来和我告别。


  “你又要去下斗吗?为什么?天授又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把手从我手里脱了出去,他定定的看了我很久,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没有时间了。”任我怎么劝说都不再开口,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我马上跟了上去,但今天人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多,我被人流冲散了。等我冲出人群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


  这让我不禁骂了句娘。


  我查了闷油瓶的网上记录,发现他没有订购过火车票或者是飞机票,我又打车去了购票站,发现他也没有在那里购票。那么他只能坐长途汽车,这不需要提前订票。


  我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地是不是长白山,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下了出租车,我在长途汽车站等到凌晨,所有司机都下班了才发现他可能根本没有想过要坐长途汽车。


  我只能马上打给发小小花,让他安排了一辆车给我。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幸灾乐祸的和我说:“说了你治不住他,你偏不信,现在人走了,你起码得三年才能离婚。”


  我说我去你妈的你怎么知道人会走,这还留得住呢就想着离婚了。


  我怀着死马当成活马医一路到了二道白河,在一个路口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


  人群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我却一眼就看中了他,他也马上发现了我,眼里又一次惊讶了。


  我马上跟上他,想着十二小时一过我就骗他回家去。他不说话,但默许了我的行动。


  可十二小时还没到,我眼前就出现了茫茫雪山。我心想这么快就到长白山了吗?闷油瓶已经默不作声的一脚踏进雪里,在我愣神的功夫快要消失在一片白色中去了。


  我立即跟了上去,却发现两人距离拉得太开了,我心想这货是会瞬移吗走的这么快。


  我在后面喊他小哥,他没有回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他的脚印很快被雪覆盖住了。我快看不到他了。


  我感觉到很冷,我身上只穿着一件毛衣,外面裹了小花贴心给我准备的一件羽绒服。风灌进来,我发抖的厉害。


  最后前面那个人终于停下来了,我喊了最后一声小哥,他转过身,我问他:“你这次要去多久?”


  两人相隔很远,可他居然奇迹般的听见了。很快,他的声音也传到了我耳边,夹杂着风雪,冰冷又刺骨。他说:


  “十年。”


20.


  说完,他彻彻底底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浑身抽搐,醒了。


  说是醒了,不如更为准确的说是从梦中世界切换到了现实世界。可天还没亮,不是时限到了才切换的,而是因为极度的害怕和恐慌。就像是上一次梦中世界被血尸咬死了一样,我回到了现实世界,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真正的梦。


  我记不清了很多内容,可巍峨的雪山和鹅毛大雪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从来没有去过长白山,但它真实的像是发生了一样。


  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看着我不说话,我的睡姿难得的没有缠着他,自己蜷缩在一边。双目对视,我突然鼻子一酸,有点想哭的冲动。


  梦中世界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一切,我毫不怀疑今天我去进货,明天他就会和我告别独自去长白十年。


  眼泪下来了,闷油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没有过来,甚至没问我为什么哭。


  我知道,他现在是失忆的,他没有看过那堵墙。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和闷油瓶在一起的那一天,他对我说:“哪天你要是忍受不了我了,就毁了这面墙上的东西,不要让我找到你。”


  没有了那堵墙上的东西和信息,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与其说他因为爱我才和我在一起,不如说是那堵墙上的信息让他和我在一起。


  想到这些,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终于是过来了些,问我:“吴邪?”


  又是因为面目特征吗?


  我无声的掉眼泪,最后钻到他怀里,我说:


  “小哥,你亲亲我吧。”



21.


  

  闷油瓶僵了一下,却没有动作,他就这么看着我,似乎看了很久了。我感受到眼泪缓缓地从我的脸颊爬下,有的落入嘴唇,有的濡湿被单。我说完那句话便没有动了,静静地看着他。


  双目对视没有多久,他慢慢抬起手,擦了我的眼泪。


  他的手很温热。以前我对他的印象一直是体温低于平常人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睡暖和了还是我的心理作用,他抚摸我脸颊的时候,让我冰凉的皮肤重新有了温度。


  他专注的擦着我的脸,轻柔的动作仿佛在擦拭一件工艺品。


  我看着他的垂下去的眼眸,我俩的距离很近很近,我的鼻尖和他的脸庞只有一个拳头不到的距离。他的呼吸很轻,可我还是感受到它们喷洒在我身上的气息。闷油瓶的唇薄,却在肤色的衬托下显得唇红齿白,很漂亮,我静静地等待。


我注意到他双唇此时张开了一丝缝,而他平常都是微抿着唇的,这表示他想要说话,可还没有出声——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小夜灯在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打开了,我看着被镀上一层柔光的闷油瓶,忽然感觉到很悲哀,已经干涸的泪腺又迅速分泌出大量眼泪,沿着刚被擦干的痕迹下落。


  我很不争气的小声呜咽起来,闷油瓶明显的慌了,唇部抿成一条线。


  他又叫了一声吴邪,我眼泪却汹涌的更厉害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哭的样子怎样,是否很狼狈又可笑。但泪腺似乎不受我控制,越是想收住流的越是汹涌。闷油瓶有些手足无措,我想,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哭有什么用呢?


  但我哭并不是为了惹他爱怜,我只是控制不住。


  他用袖口给我擦泪水,我看着他抿的很紧的嘴唇,想:既然什么都忘记了,他怎么知道我是吴邪的呢?他难道可以一直记着我的面部特征的吗?还是、他起来看过墙上的东西了?


  我想,也许他早就被我吵醒了,但一贯的警惕让他仍然在床的另一头静静地看我,看我在梦中世界挣扎,然后努力地回想,想了很久,又或者是看了自己的手臂,意识到我是吴邪。


  眼泪不再流了,我忽然感到很累很累,很久以前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能预知未来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也阻止不了。


  就像是拯救不回领居家儿子的生命一样,我治不好闷油瓶的失忆,我甚至挽留不住他的离去。


  这就是命吗?


  我以前从来没有后悔过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我想我一辈子都耗在他身上也在所不惜。如果真的有什么十年,我除了等待,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这时候才真正的意识到,我很爱他。


  我很爱这个人,所以不在意他的过去,不在意他的疾病,甚至不在意他的离开,挽留无果,选择等待。


  我迟钝的发现,我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哪有什么同情,哪有什么报恩!


  只是因为喜欢他,然后到爱,最后不可自拔。


  想到这里,我的脸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我主动凑上去,我和闷油瓶的吐息缠绕在一起。


  我俩的唇很近了,我用几乎命令他的语气,嗓音低哑:“亲我。”


  他垂眸看我,看我主动奉上的唇。


  他没有动作,却微微抬眸看向了我的耳垂。


  那里有一块刺青,是结婚那天我一个人偷偷去纹的,刺青的图案是闷油瓶独特的那个“符号”,在我和他的记录里,他在与我相遇的那天、我告白的那天、领结婚证那天的笔记下面都画了这个符号,我猜测应该是重要的意思。我自作主张的纹完回去马上被他发现了,他摩挲着还在冒血的耳垂,说:“不要让我找到你。”


  我也立即意识到他的意思。如果想要和他分开,不要让他找到我。否则只要看到这个符号,他会想起我。


  我当时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这样闷油瓶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了。


  现在闷油瓶看到那块地方,视线转回我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我看到他的动作,又一滴泪滑落,闭上了眼睛。


  两唇相贴。


  这是我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在和闷油瓶亲吻。我只感觉到很柔软,还有些咸涩——应该是我唇上的泪水。


  不知道是谁先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对方后不可收拾。


  唇舌交缠,他一开始温柔的划过我的齿,我并不回应,实际上我不知道该怎样做。


但紧接着,我尝试的动动舌头回应他,他便开始疯狂的侵略城池,我甚至能听到交缠的水声。我后知后觉,努力抵抗,最后丢兵卸甲,溃不成军。我的手在我试图推开他的时候被他单手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扣上我的后脑勺。我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他面前如此束手无策。


  我意识到,这个吻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这个吻热烈,却饱含虔诚。


  眼泪伴随着我的小声呜咽不知不觉又下来了,却尽数被他吞入口中。


  我受不住了,已经有了反应,想转头躲开,可后脑勺被扣的死死的。他张开一些缝隙让我呼吸,唇和唇却仍然紧贴。


  我还没多吸两口气,他就又进来了。但不同的是,他慢慢的舔着我的舌和唇,最后伸出一点舌尖舔抵着我的唇,勾勒出我的唇形。我的手在刚才被他放开了,我恢复了些力气,一把推开他。


  闷油瓶被我推开,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盯着我的唇,像是一匹没吃饱的兽。


  我无法评价闷油瓶的吻技,因为我没有和别人接过吻。剧烈的心跳过后,我堪堪平静下来。


  我说:“只是一个任务吗?”


  他抬眼看我,眼里的情绪我看不明白,但我想和我刚才意乱神迷的样子肯定是大不相同。这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感情这货亲我真的没什么感觉。


  “亲我,只是因为我让你亲么?这对你是不是就是一个任务?和那个什么鬼天授一样?”我解释明白了些,越说越激动,随即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配和那个天授相比,如果两者要选择,我确定眼前这个人一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闷油瓶过来,想要抱我,我抵住他,我问:“你是不是要走?”


 闷油瓶愣了一下,终于开口了,他说:“我不走。”


  他抱住我,我感受着他的温度,我的心不知道第几次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我也听到闷油瓶的心跳,与我的小鹿乱撞不同,他很有规律的迅速跳着。这告诉我他是有因这个吻而有变化的,这多多少少让我感到些许慰藉。


我俩靠在一起很久没说话,身边人的呼吸均匀起来。


  我知道他没睡着,我忍住泪腺又要分泌泪水的冲动,在他耳边说道:“骗子。”


  意料中的他没有动作,我主动把他的手臂搭在我腰上,然后吻了吻他的额头,无声的道了声晚安。


  我闭上了眼睛。搭在我腰上的手动了动,把我抱住。


  我笑了一下,然后在他怀里蹭了蹭。


我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要走,去他妈的等十年,老子留不住他就和他一起走。


  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



22.



  那天晚上的哭泣,像是一个转折,我和闷油瓶开始像真正的恋人一样会拥抱,会亲吻,会互诉爱意。闷油瓶问我为什么哭,我很认真的和他解释了我梦中世界和现实世界这两个玩意,我说之前不告诉你只是因为告诉了又要忘记,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现在我俩都坦诚相见,我认为我的全部都要告诉你,你可以把他记在墙上。


  但闷油瓶却只是抱着我摇头,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问他为什么,他没多说,只是神秘的看着我的眼睛道:“违背自然法则的事情,太多人知道,会招来祸害。”


  我自动把他的意思归类于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这种情况属于违反天命,会遭天谴啥的。我当时没在意,笑着啵了他一口,我说那你呢,你不也是违背自然法则?


  闷油瓶不说话了,和我亲吻起来。


  自此我也发现闷油瓶一个特性,和之前不想说、不能说、不知道怎么说时的沉默不同,他现在会直接上来堵我嘴巴。


  啧,教坏了。



23.



  恋人的相处方式开始后,闷油瓶的失忆带来的影响也更大了。


  早上起来的早安吻,他总是很僵硬,甚至会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的动作。一开始我感觉很有趣,一个劲儿的调戏他,说什么你下斗要死了被我救了拐来当小媳妇等等。当然了我现在也感觉很好玩,就像是我俩之间独有的情趣一样。


  带来困扰的是闷油瓶,每次他看完回忆墙后看向我的眼神里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猜是愧疚和别扭,因为他每次看完都会过来亲我,问他为什么,他每天都是不变的那一句:“补早安吻。”


  显然,每天的早安吻也被他写进《优秀恋人每日必做的十件事》里了。


  我很享受闷油瓶主动的吻,因为大多时候他都比较拘谨,不敢光明正大的亲我,除非我主动提出和每日的早晚安,他都不会主动伸手抓一下我的手。


  而他阅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那面墙贴的东西密密麻麻,几乎要排不下,阅读时间已经长达一个小时半。除此之外,他的贴身衣物里总是有几张薄薄的纸,上面写满了我的喜好和小习惯。我又是开心又是心酸。


  我劝他太久以前的记忆就不要看了,他只是摇头。


  说实话,我现在都搞不懂闷油瓶是怎么做到看过自己的笔记后就会很自然的接纳的,毕竟他记得东西太简短了,我们逛庙会那天他只是简单地记述“x月x日和吴邪一起去逛了庙会,收了一对耳环,两根糖人,两盏莲花灯等等。”完全没有什么很具体的描写,我甚至怀疑闷油瓶会传说中的“共情”,看一看以前的文字就能体会到当时的感受。


  如果说能让人触动的东西,就是那些照片。全部都是我,没有一张没有我。


  闷油瓶比我更怕忘记我。我无比清晰的意识到。


  而现在的我比起这个,我更怕他的离开。只要他在我身边,就算他永远都记不住我也没关系。


  闷油瓶如他那天晚上所说的一样,的的确确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他的表现和平常并无不同,而且和我更亲密了。可即使这样,我仍然是很恐慌。


  我忘不了梦里连绵的雪山,他孤寂的背影。


  每当我想起,我都会抓起他的手,说小哥你不能离开我,无论怎样都不能离开我,要走就带我一起走。


  毫无征兆的被说这么一句话,闷油瓶也没有什么惊讶和疑惑,他回握我的手,看着我有些镇重的说:


  “好。”



24.



  生活进入正常轨道,一段幸福的小日子过后,突然地转弯和措不及防的脱轨接踵而至。


  转折在那个盘口。


  三叔发消息过来说是出了几件龙脊背,可以给我一件拿去做镇店之宝。我带着闷油瓶兴冲冲的去了,和蜘蛛们(指销赃的文物贩子)混在一起。我本是不屑和这些人为伍,我干的生意比他们正经多了,但如果落单,我这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新人甚至不知道去那个接口拿货。


  而我注意到,来到这里后,闷油瓶第一次主动拉住了我的手。我以为闷油瓶久失的男友力终于回来了,敢于在众人面前宣誓我的主权了。但想是这样想,我觉得还是闷油瓶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紧张的可能性大些。


  于是我安慰他:“没事,在这里再怎么他们敬我一声小三爷,没人会下手。”


  说的下手,是指这里抢货物的一种行为,谁都想要好东西卖个好价钱。他们明争暗斗,我想着我又不去跟着抢,应该没我什么事。


  没想到原本看似被我安抚了的闷油瓶突然开口:“这里是你三叔的盘口?”


  我愣了一下,“啊,我不知道。应该吧,他给我发的地点是这里。”


  闷油瓶不再说话了,这时候,一个人向我们走来,是个高大的中年人。他笑得很温和,一上来就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小三爷。


  我说了一句暗号,他不紧不慢的接上,然后他看了看闷油瓶,意味很明显。我解释:“这是我爱人,以前也是混这趟水的。”


  中年人笑了笑:“没有不给带家属的意思,走吧小三爷,这东西冷拿可是会碎的。”


  我意识到这肯定是个很熟悉这条道的,所谓这东西冷拿会碎拿是上辈人的暗语,我也是在爷爷的笔记里看到才琢磨过来的。意思大概是刚出土的好玩意往往和墓主的执念牵绊很大,放久了不处理会滋生怨气,不是这东西碎,而是拿它的人会“碎”的意思。


  这不是我可以对付的人,我想着先给三叔发个消息再说,就笑了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急,快到饭点了,吃完再拿未尝不可。”


  果然,中年人看我听不懂他的意思,认定了我是个小白,乐呵呵的带上门下楼去了,也没说要一起吃。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后转头想和闷油瓶说话,却被他捂住了嘴巴。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而墙有耳。我点点头表示我懂他的意思,他就放下了手,我故作轻松道:“小哥,你说我们中午吃什么呢?”


  闷油瓶不说话,我又自言自语:“嗯......这地方我又不是很熟,也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不然就在这里凑和一顿算了,反正也就一个中午。”


  我说着说着,不知道说啥了,因为旁边这人压根儿就不回我,我自己聊显然很容易被拆穿啊!


  于是我走近他冲他挤眉弄眼让他快说两句。


  然后,他说了句:“吴邪,我想要。”


  我眼睛徒然睁大了,我不敢置信他在说什么,引开敌人就说的这么直白!主要是,他这话说的语气,也的确有那么些意思。听的人很容易就认为闷油瓶可能就真是个欲求不满的。但我知道这人甚至还没开过荤。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那时候已经是非常久以后了。我从张家人一个名叫张海客的人口中得知,张家人的性.生.活是忙中间隙挤出来的。有的人上一秒还在交.合,下一秒就穿衣流血了。他们的繁育也是不分场合地点,甚至不介意有没有胖旁人,只要不影响任务就可以。闷油瓶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


  然后我就被他扑到在床上了,声音不大,但如果外面的人功夫好是听得到的。


  他用嘴来堵我,我挣扎了一下,推开他:“光天化日的,干什么呢!”


  即是演给外面的人听,也是我的心声。


  这他妈的来势太猛我受不住啊。


  闷油瓶一边手伸进我衣服里,隔着一层单衣摩挲,脱我的衣服,一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我都要惊呆了,我不知道为了这个闷油瓶能这么开放。


  我只剩一件薄毛衣了,闷油瓶终于停下,给我穿衣服,淡淡道:“走远了。”正经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个剥衣服的禽兽不是他。


  我还惊着,任凭眼前人摆弄,很快我就穿戴整齐了,除了我嘴唇有些肿之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闷油瓶抿了抿唇,解释:“刚才那个人不是你三叔安排的。”


  我后知后觉:“啊?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的,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他的右手一直放在兜里。”闷油瓶道。


  我一听好像还真这么回事,只不过他看到我的时候彬彬有礼的歪腰左手放在胸口给了我一礼,这我才没意识到。


  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抓起闷油瓶的右手看,他的中指和食指很长,比其他手指长了半个指节:“他是张家人?”


  闷油瓶道:“可能,可能张家内乱了。”


  我皱起眉头,张家的事在结婚前就被二叔他们提醒过了,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当时家里人同意这桩婚事的原因主要就是即使闷油瓶是张家人,但因为病的缘故似乎地位不高,好像还是张家最外族的那一支,除了会下斗和姓张之外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往来。如果是张家人的话,我不知道他是冲着我还是冲着闷油瓶来的。


  “遇到麻烦了?”我问,手里摸出手机给三叔发信息。


  我发完才意识到:“哎呀,糟了。没准就是他们黑进三叔账号约我出来的,我现在发消息给三叔多半也给他们看到了,现在撤回都来不及了。”


  没想到闷油瓶摇摇头:“张家人都不懂这些。”


  我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老九门里的头头居然都是老古董,连黑科技都不懂的吗?



25.


  没想到给三叔发的消息他很快就回了,他问:“你在哪?”


  我顿时满头问号,“这不是你让我来的地儿吗?”


  我马上发出我现在的地址,三叔那边却是久久没有回复。我把这告诉闷油瓶,他眉头轻轻皱起来,也没有开口。


  我们就一起等待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敌不动我不动是我一贯坚持的。期间有人送饭菜上来,我俩就刨了两口米饭。闷油瓶食量大,我有些心疼,心想龙脊背哪有我家瓶子平安吃好睡好重要。


  吃完饭不久那人就来带我们走了。上车后三叔消息才发过来:


  简单的一个字:“跑”。


  我满头黑线,说是这什么跟什么,把消息记录给闷油瓶看了之后,他点点头。 我们刚要动作,车就停下了。前面的司机下了车,闷油瓶突然开口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我云里雾里时,一个黑衣人拉开了车门, 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请。”


  我下车,是个四合院一样的宅子,古色古香,我心里飞速盘算着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手心被闷油瓶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我知道他有办法,我跟着做就行了。


  闷油瓶拉着我走在前面,那个黑衣人不知怎么的看了我俩交握的手两眼。我一边腹诽怎么没见过秀恩爱么?一边把闷油瓶的手拉紧了。


  进了宅子坐下,原先那个中年人已经侯好了,此时他看到我们恭恭敬敬的弯腰右手搭在左胸上朝我们鞠了一躬。我看到他右手奇长的两指。他喊:


  “族长。”


  我心头一跳,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转头看闷油瓶还是淡淡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他对这个称呼的想法。


  中年人见他不说话,直接单膝跪下了,声音没有了之前听的半分笑意:“属下办事不利,该当族规处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只见闷油瓶站起来要走,声音淡淡:“我早就不是张家族长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心头掠过:闷油瓶是张家族长?不对,以前是现在不是?难道是因为这个才导致的失忆的么?


  房间里默不作声的出现了十几号人,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服饰,还有右手奇长的两指。此时黑压压的站在一起,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我深信今天我们要是不答应他们的要求,我们就会被踹到墙上抠不下来。


   我一紧张,闷油瓶就发现并又捏了捏我的手以示安抚。我又想闷油瓶身手好一个人出的去,大不了我自己被扣在这里,等三叔那个老狐狸来救我。


  中年人还跪着:“天授是不会变的。”


闷油瓶依旧是淡淡的声音:“但是我失忆了。”


  我心一跳,猜测成真,闷油瓶的失忆十有八九就是张家这些玩意搞出来的。


  但是失忆真的会影响天授么?我想起之前闷油瓶的有告而别和那个梦,我心中不安的情况越来越强烈。


  闷油瓶没有说话,整个屋子的人都沉默着不出声,我想说话,却又不合时宜。


  “您是张家最后一位张起灵。”中年人终是开口。


  我愣了一下,最后的张起灵是什么意思?张起灵不是他的名字吗?而是一个代号?


  我想起结婚证上闷油瓶的名字:张坤。


  当时他的身份证早就过期了,最后我陪他去补办时,他报的也是张坤的名字。


  中年人话音落下, 整屋子的黑衣人都单膝跪了下来。


我紧张的要命,谁知道来取个货成了张家大型认亲现场?

  

  

26.



  两者的谈话没有多久我就被送走了,我不肯走,闷油瓶对我做了个口型:等我。


  我知道我的离开是闷油瓶和他们妥协的条件,心中复杂。走到门口时有一辆黑色小轿车,车窗一开,我惊奇的发现这是吴家的伙计。


  伙计恭恭敬敬的道了声小三爷,手上动作却是不容置疑的把我塞进了车里。我问他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的回答很笼统:“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我又问了许多,他也是那一句“不知道”“不清楚”。


  一番问话下来,我只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车在转弯,调转头之后,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我转头,透过后备箱上的玻璃,我看到了闷油瓶和他背后的一行人。此时他站在门口目送我离开,后面一群人恭恭敬敬的陪他站着,等到很远了,我才看到他自己转身上了另一辆车。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我可能很久也见不到他了的的感觉。


  我朝那个吴家伙计大喊我要回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


  伙计的回答这时候显得很无情:


  “小三爷,您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27.


   之后我又缠着那个伙计问了很多话,以至于我下车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我这时反应过来一看,发现是霍家的宅子。走进去,小花和秀秀正坐着喝茶,看到我来了,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笑着问候我。


  我实在没这个心情,我直接告诉了他们这件事,显然,他们知道的只会比我更详细。


  然而他们也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放宽心好好过日子,总会过去的。


  我说我他妈爱人都不在了,我怎么好好过日子。


  他们俩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我知道他们是在奇怪我居然真的把闷油瓶当做终生伴侣。


  这让我很气愤,我想说我真的爱他,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小花就叹了口气,说:“小邪,我们也是爱莫能助。”


  因为无能为力,才只能劝你放宽心态。


  我这时笑了一声,一路过来我什么都懵懵懂懂。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可以没有爱人,


  但张家不能没有张起灵。



28.

 

  我第一次感到万分的后悔,因为来“取货”的那天我吃了感冒药没有梦中世界,不然我一定不会来。也不会有之后的一切了,我天真的想。


  我在霍家宅子住了几天,据说是为了避风头。这三天我过的浑浑噩噩,每一天的醒来都分不清是梦中世界还是现实世界。


  有时候看到身边人做的事,我仿佛看到他们做了无数遍一样,我的生活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循环着相同的单调和乏味。


  说不上孤独,因为身边人总会换着花样的来陪我。有时是喝茶聊天的小花秀秀,有时是只会跟我玩扫雷的王盟,甚至胖子都飞过来陪我。 二叔和潘子也各来过一次,二叔看到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打我,但我已经记不清他有没有打了,身上却是没有伤痕,可能被拦住了。


  记忆最深的是一次奶奶打了电话过来,苦口婆心的和我说,闷油瓶不是我这个阶层可以触碰到的。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印象里一向开明的奶奶说的话却像是封建社会里才会出现的字眼。什么阶层,现在都人人平等了不是吗?


  她没有说太多,只是让我快些自己走出来。


  我没有回复她。


  又过了几天,我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看着我的王盟问:“老板,你要去哪?”


  我淡淡道:“回家。”


  王盟一脸疑惑:“回哪里?什么家?”


  我已经推开门,外面的人不敢拦我。


  “他走了,我要是也走了,就真的没个家了。”



29.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是没有适应闷油瓶不在的生活。


  我有些恐惧的想,他说等我,等多久,十年吗?


  最长也就十年了,我想。


  这也挺好,起码不是回不来。


  我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在一天回家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以前不懂什么是心如死灰,现在懂了。懂得更多的,还有什么叫做死灰复燃。



30.



  “小哥?!”我飞奔过去,手上提的东西还没放下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力道撞在他身上。警惕如他,在我进房间时已经转了身,此时刚好来了一个久别后的拥抱。


  我闻到熟悉的味道,手里的东西顾不上直接丢在了地上,紧紧地拥住他。


  回来了。


  我心中的雀跃无法用言语形容,我想什么也比不上人回来了更重要。


  闷油瓶抱住了我,嗯了一声,叫我:“吴邪。”


  抱了很久,剧烈的心跳声不曾停息。我恋恋不舍的松开这个拥抱看他的眉眼,不知怎的总是感觉他瘦了。


  我如今是体会到母亲接上长学回家儿女时总是念叨瘦了的心情。我几乎要哭出来。


  我问他:“回来了,还走吗?”


  他没有回答我,目光沉沉。


  我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我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他还是没说话,最终摇了摇头。


  可能是不知道的意思。


  见我失落,他捏了捏我的肩,这是他一贯的安慰方式。他又叫了我一声。


  我应着,捏着他的手顿了下,然后又道:“你看完了吗?”


  我指的是他后面的墙,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看那些回忆。


  “还有一些。”他道,我拉着他一起看。


  后面一些的内容都是我独自记录的,只是简单地交代了闷油瓶和张家人的事,还有我去霍宅见了什么人等等。我原本记忆力极好,可是在闷油瓶刚走的那几天里发生的事情我多半只记得模糊的大概。只写了几个人名。


  闷油瓶问:“二叔来找你了?”


  我点点头,然后道:“他没对我做什么。”


  闷油瓶眉头轻轻皱起来,捏了一下我身上的几个地方,我比较敏感一直在笑,我刚想问他干嘛,就看到他的手。


  我迅速捉起他的手,撩开袖子一看,上面的纹身全都不见了。


  我心里一惊:“张家人干的?!”


  闷油瓶默默地抽回手,点点头。


  “为什么?”我问。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让闷油瓶完全忘记我吗?


  果不其然,闷油瓶垂眸淡淡道:“他们想让我忘掉过去。”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眶湿湿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


  我说:“疼吗。”


  我是肯定的语气,刺青疼,洗去更疼,要把皮肉翻开一点点的清洗,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闷油瓶没想到我会说这个,愣了愣,摇了摇头。


  我说,你个骗子。


  骗我说不走,骗我说不疼。


  所有人都用善意的谎言包裹住我保护我,但我想要的是真相,这些东西只会增添我的负担。


  我问他:“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看着闷油瓶的眼睛,他也看着我,露出一种努力思索的表情。这个表情我几乎每天早上我都会见到,实在是熟悉不过。现在终是忍不住了,我不管不顾的勾住闷油瓶的脖子亲吻。


  他很僵硬,但马上又适应过来开始反击。


  是久别重逢的热烈。



31.


  闷油瓶回来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和他在家黏糊了好几天,我和他几乎寸步不离。我实在是太舍不得他了。


  如果真让我等十年,我想我会疯掉。


  我问过闷油瓶他离开去张家干了什么,是怎么回来的,闷油瓶的反应都是记不起来了,想到最后说了一个字:


  “它。”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闷油瓶的反应也很奇怪,显然他的记忆从一无所知变成了有一半没一半。他也很真诚的和我说了一些事情不能告诉我,不然会引来祸害。


  我深谙这个道理,也不再纠结什么了,人回来了就好。


  但是闷油瓶的行为和反应越来越奇怪,我也说不上是个怎样的奇怪法,但直觉告诉我闷油瓶在紧张些什么。问他,他也是一脸的茫然。


  唯一有了反应的,是他摸着我的耳垂,那里有个刺青,他说:“我走了不要让任何人看见这个。”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也没心思去想,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前三个字上:“我走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走?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走了还回来吗?


  他还是沉默不说话,眼里却没有了思索的神情,我明白他是知道自己要走了。


  我又说:“那你起码告诉我什么时候走, 我送送你。”


  闷油瓶终于开口了,却是毫无用处的一句话:“我不知道。”


  我哑然,原来闷油瓶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我这段时间说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不知道这三个字。


  我也不再问了,因为这毫无用处。


  我开始庆幸,我的时间比别人长一倍,和闷油瓶相处的时间也多了一倍,如果他要离开,我在现实世界还可以再挽回一次。


  如果我的时间分他一半就好了,那么我俩都是正常人了。


  我拉着闷油瓶的手,我说:“如果你要离开,务必告诉我。”


  离开已经不能让我接受,不告而别相当于给我判了死刑。



32.


  离开了,当我醒来时我的第一个念头。


  吴山居的天花板比家里的白,我突然发现。


  心好疼,要死了,我忍不住呜咽出声。



33.



  大火,火焰吞噬了整个房屋,黑烟直冲天空,真正的火势滔天。


  不断有人从屋子里咳嗽着跑出来,一个妇女慌张的抱着怀里的孩子,跑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她却直接哭了出来,大喊着救命。她的丈夫迅速把她扶了起来,无辜的群众聚在一起等着消防员。


  消防警声从远处传来,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家里被烧得最为严重,黑烟大股大股的从窗台冒出,火焰一路爬上顶楼,像是炼狱。


  可明明说是隔壁的煤气罐炸了,烧得最严重的怎么会是我们家呢。


  我看向旁边的闷油瓶,他表情淡淡,似乎料到了这一切会发生。


  他接受到我的目光,回视过来,眼里的情绪我看不明白。


  这一切炸开的时候,闷油瓶就让我走,我问他为什么他统统不说,我性子一上来,硬是不肯离开他半分,他最后只说了一句:“没有时间了。”


  我瞳孔忽的睁大,这句话对我的伤害太大了。他让我从安全通道跑,我问他那你呢?他没回答,把我强制性的送到二楼楼梯口后转身一路上前,我看到他背上的那把黑金古刀。


  我知道这不是我该耍小性子的时候了,我也知道闷油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只好往下跑,我听不清他那边发生了什么。当我跑到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时,一声剧烈的炸响几乎震破我的耳膜,火光闪烁间我看到闷油瓶从四楼一跃而下。


  之后就是巨大的火灾。


  我看着闷油瓶的眸子,忽的有一种感觉非常强烈,我慌张道:“你要走了?”


  闷油瓶终于回答我了,他说:“嗯。”


  我拉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在来临的消防声中,梦中世界的时间到了,我朝着他倒了下去。


34.


  我不知道幕后黑手是张家人还是所谓的“它”,但在火灾发生之前,我们的的确确收到了袭击和伤害。


  梦中世界,我下楼买包盐,一张刀片直直的插入我的眼睛,紧接着是第二、三张,我几乎是倒地身亡。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闷油瓶一直在摇我,我从梦中世界强制醒来,头晕了一整天。我的衣服全部湿透了。


  我把有人想要袭击我的事瞒了闷油瓶,只是说做了噩梦。然后打电话给小花,自那之后我的食物来源都是解家的人负责。我让小花别告诉别人,他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说:“不可能的,小邪,仅仅我根本保不住你。”


  我沉默了会,淡淡道:“那能保多久保多久吧。”



34.



  第二次袭击在现实世界,一次我醒来的时候闷油瓶刚刚到家,我吓了一跳。他不仅夜间出去了,手肘还骨折夹了个板子,而且全身都做了简单包扎,白色绷带在不同地方出现。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仿佛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我说你去哪了,怎么搞成这样。


  闷油瓶抿着唇不说话,他身上的伤势看起来非常严重,不知道他去哪里包扎好了还是自己随手包扎的。我拆开一处看,完完全全只是止了个血,我心疼的要命,顾不上再问什么,把家里的一点医疗药品给他全部用上后,我抓起手机就要去趟药店。因为我知道闷油瓶的身份是不允许他去医院的。


  而闷油瓶迅速拦下了我,淡淡道:“外面有人。”


  他应该是失去记忆的状态,没有叫我的名字,我只好又一次拜托了小花。没想到的是我打开门看到的却是黑瞎子。


  黑瞎子倚在门边,丢给我一大包东西,说是小花让他给我带的。我说怎么你来了,瞎子笑笑:“花儿能使动的除了我以外就没能过来给你送药的。”


  说完他又吹了声口哨往屋里看了眼:“哑巴也真是牛,那种地方也出来了,要不然整个吴家都就不了你们这对苦命夫夫。”


  我马上抓住了他让他解释清楚,瞎子只是笑:“哎呀,我能说什么,你问你家那位去啊。”


  我说他失忆了,黑瞎子默不作声的挣开我的手转身走了,此时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我耳里:“谁知道他有没有想失忆就失忆的能力呢。”


  我愣了愣,却是没时间深究他的话,进来给闷油瓶作了一番处理。一顿下来满头大汗,我来不及休息便马上问他:“外面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没说话,低头慢悠悠的逗弄着伤口上的蝴蝶结。


  “你不说话是吧?那我自个出去看看。”我道,转身作势要走,果不其然闷油瓶叫住了我,他应该是看过那堵墙了,他抬头叫我:“吴邪,不要出去。”


  我知道他是不肯让我出去的,他甚至不让我靠近窗口。我说:“你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不出去。”


  闷油瓶没看我,这是他不愿意说话的表现。但他还是开口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这我当然知道,从我那个梦时我便知道的很清楚了。


  我和闷油瓶都坐在床上,我问他:“刚刚瞎子说你想失忆就失忆,怎么回事?”


  闷油瓶摇摇头,没说话。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闷油瓶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每十二小时就失忆的病,但他装来仅仅是为了瞒住张家人的话,也不至于骗我吧?


  我想着想着,就靠着闷油瓶睡着了,我还很小心的避开了闷油瓶的伤口。迷迷糊糊中,我感受到自己被放平在了床上,唇上被柔软触碰,我听到熟悉的声音:


  “再给我一点时间。”



35.



  后来我才终于懂了那句时间的话,原来闷油瓶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离开的。


  那天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吴山居我原来的狗窝,我愣了很久。


  为什么还没进入现实世界?


  还是说刚才那场火灾才是现实世界,这里是梦中世界?

 

  不对,如果这里是梦中世界,那我应该接续现实世界的内容。而现在我睁眼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那么现在是现实世界?


  也不对,这段时间我根本没有来过吴山居!


  我懵了很久,梦中、现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分不清楚过了。现在这种状况达到了顶点。我抓了一把头发,起身发现自己的被子盖得很好。这个季节我从来不盖薄被,但是闷油瓶会给我盖。


  我意识到是闷油瓶把我送来了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梦,还是现实?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我四处环顾,除了我身上盖着的薄被,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我去阳台抽了支烟,发现现在还是清晨。外面的太阳徐徐升起,阳光照在我脸上却是没有温度。一切寂静。


  我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闷油瓶不喜欢看到我抽烟的样子。


  我在阳台上给胖子小花瞎子三叔一个个打了电话,却没有得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们在听说昨晚的事情后,除了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后什么也没说。


  他们好像都是知道的比我多,好像一切就只有我不知道,被蒙在鼓里。


  只有胖子安慰我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会遇到的。”


  可我太怕后会无期了。


  我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很久,吹了很久的风,没有人提醒我回去,我成功的感冒了。



36.



  父母亲自过来了一趟,摁着我在家休息了好几天。他们不让我出去,说是让我休息,但我知道又是为了避风头。我独自呆在房间里,干脆谁也不见,一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做些什么。


  我的梦中世界好像随着闷油瓶的离去而消失了,消失在那场大火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梦,我总是可以梦到白茫茫的雪山,我努力追赶一个身影,最后和他一起消失在白色中,但却是谁也看不见谁。


  我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总是失眠的人。


  人生的第一次失眠就从这时候开始,然后成了惯例。一次王盟来上班,我出门他看见我吓了一跳,他说:“老板你好像个活鬼。”


  我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扣了他半个月的奖金。


  但他的的确确说对了,闷油瓶走了三次,每一次我都如此狼狈不堪。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像前两次那样回来。第一第二次他都让我等他,但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


  风头过去后我回家看了看,但那里什么也没有了,被消防员围住的是一片废墟。

  

  我意识到没有那些笔记,没有那些纹身,闷油瓶即使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了。他会真真正正的忘记我。


  以前总是很怕闷油瓶忘记我,现在真的忘记了我反而没有感觉。


  人都找不到了,记不记得还有什么意义呢。



37.



  我不是没有尝试着去寻找过真相,但是周围所有人都在瞒着我,都让我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我说你们知道我不做点什么是不会安心的。


  黑瞎子这时候出来说,哑巴让我照顾你,你可以跟我学功夫,来,叫瞎子师父。


  我全程重点都放在前半句,我拉着他问了半天话,他知道自己多说了,啊呀一声摸摸鼻子:“他也没多说什么,他这人,你总不能不知道,话比屁少。”


  我开始跟着瞎子做他所谓的“魔鬼训练”。


  很奇葩,但是很有效果。


  每当我因为闷油瓶的离去而产生负面情绪时,想要狠狠揍黑瞎子一顿的情绪就会马上上来覆盖住,非常有效。



38.



  我回了自己的房子,有时候也干脆住在吴山居,一开始还会习惯性的往那片废墟走。我努力习惯了很久,后来沉淀下去的日子单调又乏味。


  明明之前那二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少了一个人就成这样了呢。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胖子,我问他如果一天云彩走了你怎么办。


  胖子笑,笑着笑着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最后竟是有泪水在眼眶中了。


  我惊了惊,说你别想了。胖子那粗犷的嗓音有些沙哑了:“唉,想不得,心疼的要命。”


  我看着他,说,我好久没哭过了,大男人,哭什么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胖子点头,吃完了一串羊腰子。


  “小哥离开后,我好像都没哭过。”我自言自语,胖子没听清,说了句:“你说啥?”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转头看窗外的西湖。

  

  不是旅游旺季,游客不多,零零散散的在西湖边拍照。我看着零星的游人,忽然心跳加快起来。我似乎看到一个身影。


  毫无征兆的,我瞬间冲了出去,一口气连跑带跳的下了三楼,心脏愈跳愈快。


  我意识到他就在那里。


  我从来没有跑的如此快过,但当我跑到街道上去时,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个身影好像就是我的一个臆想。


  有几个游客奇怪的看向我,不明白我怎么突然眼泪夺眶而出。


  我用袖口狠狠地抹了两把,不死心的四处环顾,但答案仍旧是没有。


  我想这下要被胖子笑话了。


  那个人还没有来。


  我慢吞吞的回到楼上,胖子问我怎么了,我笑了笑:“没什么,体验一下跑酷。”


  胖子看破不说破,乐呵呵的回答一声:“看来瞎子那家伙训练挺有效果。”


  我心不在焉的戳着一只带壳的虾,嗯了一声。



39.



  我曾经幻想过,我没有了梦中世界,相当于我的时间少了一半。


  闷油瓶的时间会不会多了一半呢?

  

  也许吧,我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万一他记起了一切,回来找我了呢?


  所以我才会在小花提议换座城市重新生活的时候说不。当时我不知道第几次因为看到模模糊糊的那个身影从高楼跳下。那一次我的手腕骨折了,他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坐在病床旁边。他说我还是没有放下过去,我说我怎么能放下。


  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曾经跟我说他没有过去和未来,我是他唯一的联系。


  我走了,他怎么办?




40.



  也许我们真的有联系。


  我毫不犹豫的从二楼一跃而下。


  风很轻微的吹过,我的衣角在却空中猎猎飞扬。


  我已经相当熟练了,我冲过去,昏暗的路灯下,那个人在我跳下时已转过身。


  看到他的一瞬间,世界都亮了起来。


  我想,还好,还好。


  没有错过你。


  我忍着眼睛的酸涩,露出一个笑容,哑着声音问他:“嘿,兄弟,要帮忙吗?”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还是笑,不自觉中脸颊被泪水湿润了。我的耳垂上戴了一枚耳环,是之前的庙会时的。它刚好遮住了那个纹身,我想要把它摘下。这时,眼前的人却突然看着我的眼睛说:


  “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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